第六天 (11/7)


       算算日子,我們從台灣一路這樣奔波勞走已經是第六天,今天起床時似乎感覺到生理時鐘已經在催促我們該放個週末假了。只是我們多休息一天,災民便要多受苦一天,誰都不想這個時候停下腳步來,心念至此,便把懶惰蟲一腳踢到九宵雲外。只是每天這樣「朝五晚九」地工作,再加上日夜變化不小的溫差,身體難免會有些虛弱。早上遇到賴醫師,他就說他掛了病號,似乎是受到了風寒。生病歸生病,該做的事還是得繼續,於是便看他囫圇吞了幾顆藥,搖頭晃腦地又跟著我們一起去義診了。


        簡副院長參加完早上在聯合國營區所舉行的醫療晨會後,他說聯合國那邊很擔心災區傳染病流行的問題。聯合國官員提醒我們,其實這個地方原本就有些像是霍亂、傷寒、黃熱病等傳染病還沒有完全根除,現在把災民集中到帳蓬區的結果,更有可能會爆發傳染病流行的危機。不過好消息是,目前各個大型帳蓬區的傳染病通報數目都只是零星個案,所以情況算是還在控制之中。


        聽到聯合國官員這樣的警告,其實心裡有個感觸:我們慈濟賑災團到了災區之後,每個團員心裡無時不刻地是在想要怎麼提供最好的義診服務、要怎麼把毛毯善盡利用發放給災民;但是聯合國想的卻是要怎麼看緊印度不會趁機出兵、要怎樣維持區域治安、要怎樣控制傳染病的流行等等。他們通盤地去避免各種可能發生的大型危難,而我們卻很細緻地注意到災民的感受,我們的工作是無法互相取代的。或許我們無法像聯合國一樣進行大規模地發放,但是我們希望至少所有我們所照顧到的村民都能夠平安、喜樂。


        早上出發去義診時,無意中瞥見遠方的山頭已經積滿了雪。遠方的山上是下了場大雪吧?聽賴醫師說,那山脈很可能是喀喇崑崙山脈,它位於中國與巴基斯坦的交界,而喀喇崑崙山脈的最高峰,即是赫赫有名的K2。我自己本身有在登山,閱讀過不少山岳相關的文章,像是Mt. Everest (埃弗勒斯峰,即聖母峰,世界第一高峰)、K2的一些登山傳奇都略有所聞,雖然自己心裡有數,要去攀爬那些山脈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,但是對於能夠親眼目睹這心目中的聖山仍然感到雀躍不已。只是我們每天清晨醒來都覺得氣溫一天比一天低,再過不久可能連這裡都會下雪吧?突然之間,好像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。


        今天的義診現場不只病人比較少(當然來看熱鬧的小朋友是怎麼也不會變少的),我們自己的工作人員也少了,因為已經有人開始籌備兩天之後的發放事宜,所以一大早就跑到軍營裡面去跟阿兵哥談事情了;另外有一組人員則是跑去尋找下一個合適的義診地點。而我們還在原來義診區工作的人,忙到下午之後,抽了個空便走到他們村落內去繞一繞。


        雖然名為「村落」,但是他們的住家彼此之間都離得很遠,不像是台灣家家戶戶都挨得這麼近。只是他們大部分的水泥建築物都已經頹圮,有帳蓬的就直接在旁邊塔起了帳蓬,沒有帳蓬的就把茅草編一編,當作屋頂來遮風擋雨。除此之外,我們還看到不少婦女把一個錫做的大水瓶頂在頭上走來走去,村民告訴我們說,其實這一幅景像已經消失了將近十年,因為十年前巴國政府全面建立自來水系統,所以這十年來家家戶戶都有自來水可用,只是地震一來,毀掉了很多他們原本擁有的生活,其中也包括了電力跟自來水的供給。於是乎,他們的婦女就要每天頭上頂著大水瓶到河邊去取水。我們所在的這個村落就在一條大河流旁邊,取水還算方便,真不知隔一座山頭的那些村民要用水時該怎麼辦。


        之前幾天每天揹著相機來義診,因為工作實在很忙,所以幾乎找不到什麼時間好好地來拍照,現在終於有了點時間可以稍微輕鬆一下,當然不能放過每一個鏡頭。之前每次把相機拿出來,總是立即引起小朋友的騷動跟女孩們的閃躲,也因此之前幾乎怎麼照都是小孩子的照片。不過今天當我把相機拿出來時,已經有部分女孩不會再閃躲我的鏡頭,迎向我的,反倒是一張又一張無邪的笑靨。其實他們都是很喜歡被拍照的吧,我心裡想,不管男孩還是女孩。
晚上用餐時突然來了位訪客,原來是負責聯合國營地安全的巴基斯坦軍方上校指揮官,因為我們慈濟營區算是「借住」在聯合國營區的一隅,所以基本上我們也算是在他的保護下工作,所以他一來,我們自然不能怠慢了這一位貴客。他來營區主要是要找我們的蔡貴棟醫師幫他看病,只是一時之間沒看到蔡醫師人影,於是他便和我們哈拉起來。雖然貴為「指揮官」,但是他一點指揮官的架子也沒有,反而嘻嘻哈哈地和我們打成一片。當他聽到我是麻醉醫師時,還開玩笑地躲得遠遠的,嘴裡直嚷著「Oh, no…no…I am afraid of anesthesia!」生怕我「略施小技」就把他給麻倒。這時我當然要施展一下我的「拿手絕活」,只彈了一下手指,遠遠的他就馬上假裝昏倒了。之後的幾天,這種「麻醫與病人之互動」就變成了我們打招呼的方式。


        晚間會議時,因為病人人數已大大減少,我們醫療組便決定明天就結束掉在Khanda bela的義診,另外一方面,今天另有一匹人馬也已經找到了下一個義診地點─Langarpural。發放的日子目前是訂在11/10,11兩天,中間還有兩天的時間我們決定明天去Khanda bela做最後一天的義診,而後天就前往Langarpural去開始另一階段的義診。


        晚上就寢之前,我整理了一下之前在Khanda bela所照的照片。看到一張張純真的笑臉,想到明天就要離開那裡,心裡真是有說不出的不捨與難過。也許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吧?但願今天我們在這裡結下的善緣,不會因為我們的離去而就此中斷,我心裡默默地許下了這一個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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